1974年10月8日,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日子。那天我背着包裹被子的背包,手提旅行包,独自一人从家里乘车到延安东路渡口摆渡过江,之后坐上81路公交车,在浦东大道民生路站下车,沿着公交车售票员指点的一条一车道且弯弯曲曲的砂石小路,向学校走去。小路两边是稻田和菜地,上海海运学院大门就坐落在小路的尽头。
校门不大,走进校园却有一条宽敞的大道,右手边是一幢大大的教学楼,感觉既端庄又气派。报到处就设在教学大楼一楼,教务处的一位女老师(何步奇老师)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并告诉我被分配在远洋运输业务专业743班,同时告知我班上的同学已经开课一周。原因在于我过了国庆节才接到入学通知,当时赶紧去大队和公社办好手续,坐火车赶回上海,到家已是傍晚。报到时有些忐忑,何老师很和蔼地说:没关系,你办好手续就可以上课了。待我办妥手续后,我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
学校分教学区和生活区,远洋系在教学大楼的四楼,办公室、教研组和教室全部都在整个四楼的东半部分;我的宿舍在4号楼三楼,里面有4个上下铺的双人木床,一间14平方米左右的房内安排7位同学,多出一个上铺专门放行李。宿舍楼朝北窗外有着一个并不标准的室外游泳池,主要是提供给学生上游泳课,一到天热,游泳池人声鼎沸,嬉戏声一片,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在我宿舍楼北面隔游泳池的另一栋宿舍楼,楼下的一楼二楼是办公所用,再朝北便是大礼堂,当年受条件所限也兼作为食堂。大礼堂舞台一侧是专门用来食堂打饭菜的窗口,礼堂寥寥几个方桌和长櫈,而每到周末放电影时,大家都得拿着自己宿舍的方櫈去观看,否则就只能站着了,碰到学校开大会,全体师生必须拿上自己办公室或宿舍的櫈子,待大会结束后全场哐啷哐啷的搬櫈子声响成一片,现在想来有点不可思议,而当时的学校条件就是如此。据查,当时上海海运学院总面积仅仅只有74亩,不折不扣一个小小的大学。
然而,我们的老师却可敬可爱,他们各自兼备着优秀的品质和独特的个性,像一支支蜡烛为教育事业献出所有的热和光,温暖着每一个同学。
第一学年的课程,以英语各类课程为主,英语课由两位老师轮流上一周,一位是王美琪老师,她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英语本科,讲课时轻声轻气,举止优雅,有着传统女性温温尔雅的气质;另外一位范苗福老师,来自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学院英语本科毕业,声音洪亮,英俊潇洒。当时两位老师都不到三十岁,口语发音标准,待人谦和,有问必答,给同学们的印象是才貌双全。
英语听力由范慧华老师给我们授课,五十来岁,她是解放前的教会学校毕业,说起话来笃悠悠,举止大家闺秀,说着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每次上课带着录音机,给学生边听边学边解释,课后布置的听力作业,到了晚上同学们就会到听音室去抢位置听拷贝磁带(七十年代,录音机都是大磁盘,用大录音机放,有钱也买不到卡带机)。
第二学年的英语课又由另几位老师授课。英语泛读由孙公达老师上,孙老师五十来岁,知识广博,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没有难倒他的英文,下课时会与几位爱抽烟的同学在一起,非常随性,没有一点架子。而英语语法课是由薛宗梅老师给我们上的,年纪看上去已近60岁,戴着一副深深的近视眼镜,老学究样子十足,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来龙去脉一定仔细给你说个清楚。
专业基础课和专业课都是同年级的三个班学员一起上大课。危险品货物由浦志浩老师授课,他个子不高,精神饱满,讲到世界各大主要港口情况时滔滔不绝,大家很钦佩他的地理知识博识。船舶原理和配积载课是由常克信老师讲授的,50多岁精干谦和,带着一口辽宁的普通话,上课因专业性强,同学听得似懂非懂,常老师很有耐心,不厌其烦的对难点重点反复讲授,考试之前再重点讲述,直到大家基本弄懂为止。
第三学年除了远洋英语课外,其余都是业务课程,远洋运输业务课是毛侠老师上的,他年纪不到40岁,年富力强,授课时从来不用备课稿,每堂课可谓绘声绘色,让同学们听得如痴如醉。毛老师还是一位运动爱好者,下课后经常与同学们打成一片,一起打篮球、打乒乓。我们这届的海商法课由姚洪秀老师讲授,他是远洋运输专业72级学生,毕业后留校做了一年助教,第一次授课就给我们74级的学弟上。当时姚老师在教师队伍中属非常年轻的老师,但上课功力不凡,层次清晰,每次上课前讲稿背的滚瓜烂熟,大家对这位师兄都敬佩不已。
在进海运学院前,我们这届同学以知青为主,也有从农村、工厂等基层上来的,年龄层次相差近十岁,大部分人没有数理化基础,特别是英语,有的同学还是零基础。但大家学习都非常刻苦,早上天蒙蒙亮起来读书,晚上熄灯以后打着手电看书,有些同学随身带着英语卡片,甚至在排队打饭期间也在背英语单词。
三年学习中,根据要求学工、学农、学军,每次少者二周,多者四周,老师与同学共同参与。学工安排在上港五区做码头工人,范苗福老师和我们同行同劳动,与工人一起下船舱,扛包子,发扬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拼命工作,每日汗流浃背,与工人打成一片;学农在金桥农村,与我们同行的有浦志浩和孙公达老师,秋收时节,收割稻谷,大家与农民兄弟同吃同住同劳动,用汗水冲刷自己的心灵;学军是在上海东海的鸡骨岛,它是上海最东面的一座小岛,是东海最前哨。整个岛上没有居民,居住着一个连队,岛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是从陆地运上去的,包括水、粮食和蔬菜。我们同学带着被子和生活用品坐着部队的运输舰上岛,我们像战士一样一起为保卫祖国的每一寸土地站岗放哨,每个人都感到无上光荣和自豪。
入学的第一年,我郑重地向党支部(当时支部建在班上)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原来在插队的江西省铜鼓县红旗大队打过入党申请报告,大队党总支讨论通过,待公社党委批准,但最后没有把相关材料转到学校),到二年级时,支部根据我的表现,经上海海运学院党委批准,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介绍人是厉传民(时任支部书记)和於世成。
学校三年的学生生活很快过去了,1977年夏季毕业期间,当时的总支书记王雅珍老师找每一位同学谈话,有关分配工作单位事宜。王老师与我谈话时间非常简短,不超过三分钟,王老师说经过党总支讨论,决定让我留校做辅导员,问我有没有意见?此前,没有任何人跟我透露过毕业分配的信息,直到党组织需要我留校,作为新党员我二话没说,一口答应,坚决服从分配。当年远洋运输专业72位毕业生中,除了我留在远洋系做辅导员外,还有一位同学留在远洋系任海商法教师,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及入党介绍人於世成。
远洋743班毕业二十周年纪念
(前排左三为赵伟建,后排左四为於世成)
毕业后,我在远洋系工作了二年,1979年成立外语系,第一届外语系党总支书记王雅珍又将我调到新成立的系行政办公室工作。1990年底,海运学院党委调动我去机关工作,历任人事处副处长、改革发展办公室副主任、院长办公室主任、质量管理办公室主任、资产管理处处长。我在海事大学的几十年中,见证了母校的发展,海运学院民生路校区一次次扩展,一栋栋大楼的兴建,足球场、民生路校门和浦东大道校门的新建,到搬迁前,校区面积最终达到320亩;2004年上海海运学院更名为上海海事大学;自2006年起,又参与了上海海事大学临港新校区2000亩土地上的整个建设和搬迁过程。
2011年夏季,时任学校党委书记於世成教授找我谈话,让我担任交通运输学院党委书记,从事行政工作一辈子,又改行做了党务工作。与时任院长施欣教授携手,共同为交运学院的发展做了一些工作。与施院长愉快合作两年后,圆满完成了我的历史使命,2013年年底光荣退休。
时光荏苒,当年学习工作情景历历在目,我的学习、工作从远洋系(交运学院的前身)开始,在即将退休时又重回过去学习工作的地方——交通运输学院,是一个圆满的轮回,一场美好的缘分。从进入母校读书和工作到最后退休,整整度过了四十个春秋,母校是我一辈子的情缘。在此我要感恩师长对我的栽培,感谢同仁对我的支持,感激学校对我的接纳。
最后祝福母校明天更加辉煌!